我一直懷疑自己耳癡,五音不全,古箏所奏出《高山流水》超脫平和的樂調(diào),,卻能讓我如癡如醉,,也讓我想起一位朋友的真誠邀請。
“君子之交淡如水”,,先哲這么說,讓我以為君子只是喝清水的人,,有一個老舊的軼事,,更加堅定了我的認識,。
說從前有一個文人拜訪一個雅士朋友,可朋友家里沒有什么招待客人的,。兩位知交書房里吟詩作賦,,雅士夫人卻犯了難,急得在廚房團團轉(zhuǎn),,家里只有兩個雞蛋,,幾根韭菜,還有一點豆腐渣,。雅士取出了濁酒,,等待著夫人做的下酒菜。夫人端出了第一道菜,,雅士說:“夫人,,這是什么菜?”
夫人答道:“這是兩個黃鸝鳴翠柳。”
只見盤中兩個煮熟的蛋黃臥在翠綠的韭菜之上,,真是栩栩如生,。客人豎起大拇指連說“妙!妙!妙!”
夫人又端出第二道菜,,雅士問:“這又是什么菜”
夫人回道:“一行白鷺上青天,。”
再看蔚藍色的盤子里擺了一行溫潤如玉的蛋清蜿蜒而去,活脫脫的藍天上一隊飛翔的白鷺,,似乎還能聽到白鷺的鳴叫聲,。客人又說:“高!高!實在高!”
第三道菜很快就擺在了八仙桌上,。“夫人哪,,這一盤炒豆腐渣真像一座雪山。”
“相公所言極是,。”夫人又端起盤子放到了窗口,,客人有了靈感,還真是“窗含西嶺千秋雪”啊!
那第四道菜呢?客人知道還會有一道菜,,因為三個菜是招待下九流的,,文人多稱君子,自然在上九流,。第四道菜有些慢,,雅士夫人實在不知道再添加什么菜,不過靈機一動辦法來了,。雅士的夫人長期耳聞目染也自有文人獨特的招待妙法,,夫人將第四道菜擺放在桌子的右下角,客人說道:“讓我來報這道菜吧,這叫門泊東吳萬里船”
三人相視而笑,。文人舉起酒杯說道:“我為這四道菜敬嫂夫人一杯,,夫人真不虧女中英才,佩服,,佩服!”
這一對文人雅士在推杯換盞之后,,頂足而眠,桌上那四道菜還原封不動地放在那里,,第四道菜那四個蛋殼晃晃悠悠地漂浮在盤子里的清水上,,如東吳過江之船,靈動美妙,,這靜中有動,,動中有靜的詩畫之作一直擺放了好幾天,都沒有人舍得動一下筷子,。這文人軼事讓我懂得了莊子的“謂賢者之交誼,,平淡如水,不尚虛華”的真正含義,。
我曾去過蘇軾被貶的地方順路拜訪一位文友,,他親自做的東坡肉,軟糯可口,,油而不膩,,讓我懷念了許久。朋友說,,蘇軾雖然清貧,,卻常拿自己做的東坡肉招待客人,,這東坡肉和他的詩詞一樣很快傳遍大江南北,。我和文友在山澗竹林對飲,說長道短,,談古論今,,仿佛看到了一位竹杖芒鞋的老者,還有那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灑脫與豪放,。不知怎的在心里忽然冒出“君子之交想吃肉,,黃膘肥馬可換酒”的句子來。
提起君子吃肉,,我又想到了一個故事,。
朋友邀約相聚在他鄉(xiāng)下的小樓里,撫琴高歌,,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他的真誠與近乎浪漫的邀請,讓我充滿了太多的幻想和期待,。好像心里的琴聲已經(jīng)響起,,詩意般的田園,餐桌上剛剛出壇還冒著熱氣的東坡肉,,精美酒壺里的醇香,,已讓人垂涎欲滴。
到了朋友住處,,朋友的家已不再是記憶里的景象,,土坯的破爛房被青灰的樓房代替,門前一片果林,,剛剛落盡的花瓣殘紅,,仍然可以讓人浮想起春天萬紫千紅的景色,荷塘里剛剛露出的尖尖角,,使平靜的水面美輪美奐,,蜻蜓倒是沒有,幾只追逐的花色娥子在四周飛來飛去,,這詩情畫意真是讓人醉了,。
朋友是熱情的,這毫無疑問,。熱情得抄起院中的竹竿,,將那只花翅綠尾的紅公雞趕出門外,足足追了一里多地,,待朋友悵然若失地拖著竹竿空手回來,,我松了一口氣,那只雞這會不知躲藏在哪個草垛堆里,,沒魂似的顫抖呢,。
一位老者說過,客人到家,,如果主人從糧倉里抓一把谷米,,那頓餐桌上一定會有香噴噴的雞肉;如果主人拿了一根竹竿,餐桌上定會連根雞毛都沒有,。想到老者的經(jīng)驗,,我在想,朋友這竹竿攆雞的伎倆恐怕不是第一次吧,。
相約酒后乘興田園作詩,,可酒后除了感覺頭暈之外,啥興致也沒有了,。忽然,,又想起那位會做東坡肉的朋友,,那句似詩非詩的句子在腦海里突然又蹦出來:“君子之交想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