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是個人口大省,,也是個文學大省,,而文學的主力多出于南陽,。南陽根深蒂固的文化氛圍,,使它總有一種傳統(tǒng)得以蔓延,沒有人敢將南陽這個深居于中原腹地的地方小覷,。小說的創(chuàng)作占去了宛軍的半壁江山,,另一半當屬于散文。長期以來,,以周同賓,、廖華歌、周熠三駕馬車為首的散文創(chuàng)作力量提升著河南散文的檔級,。這三個人,,周同賓數(shù)十年如一日,長期于南陽這塊濕潤且豐厚的土地上躬耕,,他把太多的愛給了廣大的農(nóng)民兄弟,,因而他被稱為“農(nóng)民作家”。周熠同周同賓的寫作稍有變化,,但大多數(shù)作品關注的也仍然是鄉(xiāng)村,。這是因為他們都很難走出深深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廖華歌八十年代初顯現(xiàn)于文壇,她以感情的多元方式解析出女性的細膩與熱情,,高擎了中原女性散文的紅杏一枝。多少年來,,人們似乎總覺得在南陽這塊盆地上很難再能走出超勝于他們的散文家來,。前些時,一個男性作家王俊義以一種反叛的態(tài)勢,,站在南陽盆地的邊緣高聲疾呼,,他不再滿足于將視線投放在古老而久遠的伏牛山區(qū),他的作品已經(jīng)漸漸褪去了地域特色,??×x的瀟灑也在于他并不是把寫作看作一項多么頭痛的事情,業(yè)余票友的感覺在他身上體現(xiàn)得十分明顯,。興之所至,,可能會有一集束炸彈轟響于文壇,過后又隱匿了蹤影,,把他和三駕馬車重組,,便可優(yōu)化成一輛高檔的駟馬之乘。另有一些寫家出自于寫小說的,,搞歷史的,,教寫作的,氣候翻騰得都不是很大,。
一種暗暗地等待,,不知起自于什么時候。三駕馬車抑或駟馬之乘依然在奔跑,,多少有些疲憊,。在塵埃暴起又漸漸消散的后面,究竟會有誰悄然跟進,?漸漸地,,這種等待已經(jīng)讓人覺出了音聲。這個人似乎不是一個苦行者,,倒像個俠女,,瀟灑仙游于遠山,又陡然而落于近水,。她左手執(zhí)毫鋒,,揮灑于云端墨海,右手擎文筆,,淺嘗于漢劃字行,。我沒有看過她的書法,聞說已苦練多年,他日或成一方書中女杰,。但我看過她的文字,,這種被稱作散文的東西,讓人陡然一驚:南陽盆地,,斜下里真就又躍出了一駕新軍,。
她必是長期的、暗暗的撿拾和積累,,就像一個下工后順路拾柴的女子,,一籃子一籃子的收獲撿回家去,終成為一垛垛燃火的備料,。這樣下去,,不僅一冬的溫暖不用操心,長久的生活也將會豐滿了炊煙,。
是的,,以前是沒有聽說過閆俊玲的,但是你看她的作品,,又不能不為她折服,。她的文字里有南陽盆地的影子,但更多的是背離了這種影子,。她似乎自覺或不自覺地脫離某種光照,,她想尋求另一種光合作用,拔高自己的秧苗,。正因為如此,,我們看不出多少扭捏,看不出多少拘束,,也看不出多少猶豫,。她的大膽而熾烈的思想總是帶有某種狂妄的苛求,就像她揮灑于宣紙間的狂草,,有一種狂風斜雨的放浪,。
個性總是自己的,閆俊玲是否明白無誤地認識到這一點,,從她的作品中,,我在信心十足地尋找著這一種暗示。她并不想把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都看得那么認真,,但是她又非常認真地對待了寫作中的每一件事情,。文中的人情、事故總是生活樣的逼真,,如《散落的蟬鳴》,、《往事并不如煙》、《久遠的月光》;敘理明言又是那么的桃花潭水,,那么的淺底魚翔,,如《生命的真誠》、《雨一直下》,、《說說女人》,、《呼喚》;思想的含量就像那堆堆薪柴燃起的炊煙,,表面上繚繞,,內(nèi)里卻飽滿而沉郁,,如《私欲》,、《媚眼》、《女人與酒》,、《荷塘香韻》,、《瘦了的故事》。這些例子只是隨意抽取的酬簽,,每一個卻又是馨香撲面,。
閆俊玲隨便的插柳,讓專業(yè)的耕作者們倒有一嘆,。長期堅守的或者說追求的東西,,或者說經(jīng)驗的東西,未免是現(xiàn)在所認可的東西,。文學中的奇怪在時代的發(fā)展中變得尋常,。
我依然固執(zhí)地認為閆俊玲的作品是美文,美文的概念似乎同大散文有些差別,,這里所說的大散文是指那種大題材,、大文化、大事件,、大篇幅的作品,。而美文是精短的,帶有純粹性的,。
自八十年代末,,文化大散文的崛起,就像一股迅疾的旋風,,把眾多的散文寫作者引向了一股潮流之中,,短散文被視作壯夫不為的田趣野作。又是十年過去,,就像歷史和生活的變數(shù)一樣,,大散文的唱調(diào)在舞臺上漸漸弱去,精短散文的鑼鼓又陣陣響了起來。閆俊玲一開始就好像是一個自覺者,,并且她不著粉墨,,票友樣輕松登場,稍稍地幾個亮相,,就把文眼唱板點化到精當之中,。
我同閆俊玲見過幾面,她給我的印象不是那種小女子樣的溫婉,,也不是帶有女丈夫樣的豪氣,,她的身上傳達出一種風行雷厲、風雨經(jīng)過的質(zhì)感,,這些都在她的散文中體現(xiàn)出來,,體現(xiàn)出來的還有女性特有的永不失卻的細致與愛心。
再說說她的語言,,文章是語言構成的,,一個人的智慧大多數(shù)都隱含在語言中。語言包括用詞和運句,??此破綄嵉慕M合,操作起來并非容易,,語詞的搭配和嫁接只有滿含睿性才能出效果,。這里該舉一些具體的例子,如《暗夜里的煙蒂》中有這樣的句子:“破壞是容易感染的,。人的骨子里總有幾分放縱,,往往出現(xiàn)在最適當?shù)臅r候,難以被外人發(fā)覺,?!闭苄缘恼Z言表達方式讓某種意向更加鮮明。如《女人是一種植物》中,,“她們生長在自己的季節(jié)里,,不急不緩,不擇氣候,,不擇土壤,,不擇方向,在苦難里生長,,在憂傷里抽穗,,她們的過程是一塊土地的過程?!毙蜗蟮谋硎鰧⑴说囊簧鷿饪s得具體而完整,。如《野路無人菊自香》中,,“風隨香走,愁思如夢,,女人真動一次情,,會失一次血,營養(yǎng)不良的人怎會經(jīng)得起失血太多,?!边@種體察女性的深刻話語,短短一句就進入了經(jīng)典,。還有《另一種痛》中,,“很多時候,這種疼痛像一支笛子,,炊煙般裊裊地繚繞著,,悠悠地伏在你的肩上揚在你的心上,揮之不去,,它深深地積淀在你身體的某些隱藏之處,,你試圖尋找它,,但它隱藏了起來,,當你忘記了它,它卻不經(jīng)意出現(xiàn)在你要去的地方,,它仿佛有備而來,,站在那里等你,它讓你慌亂,,讓你絕望,,不是因為你知道,而是你不知道,,又無從防范,。“我們似乎感到了那種疼痛從文字中跳躍出來,,刺傷了每個人的體驗,。
在閆俊玲的文章中,這樣的詞語組成的句子比比皆是,,她總是間接或直接地灼熱你的內(nèi)心,,使你不得不對她的文字產(chǎn)生深刻的觸摸感。而這不是作者的目的,,她的目的依然是像那無心栽植的岸柳,,綠綠絳絳地喚起人們心中盎然的春意,及這春意中一波一波的熱情和希望,。
閆俊玲讓我們真切地看到了河南散文的力量,,當然也是文學豫軍的力量,,而她恰恰又出自南陽,這是閆俊玲的幸運,,也可以說是南陽的幸運,,是河南文學界的幸運。我曾經(jīng)在2004年10月份召開的河南散文年會上說:“如果說南陽有周同賓,、廖華歌,、周熠、王俊義這駟馬之乘的話,,閆俊玲是又一輛單駕的裝備精良的新馬車,。”
這駕馬車從南陽盆地橐橐馳來,,直指寬廣遼闊的中州大地,,一路上躍騰起遮攔不住的道道煙塵。
(作者系著名散文家原《散文選刊》總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