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嶄新的馬路,綠化帶里搖曳的花草呈現(xiàn)出遠(yuǎn)離灰塵的清新。由于是城市的新區(qū),,幾乎看不到人和車輛,,缺少了密集的車水馬龍和喧囂,,騎車穿過時,,自然會有獨自擁有的竊喜和緊張,。
一路走來,,只有暗暗長高的全新建筑兀自矗立,,相距較遠(yuǎn)的每座建筑讓四周看上去十分開闊,,圓形的拱橋,暖色的高樓,,整齊的柏油路,,稀疏粗大的線條將大地切割,放眼望去,,忽覺這場景比想象的還要充滿光輝,。
辦公室里蕩漾著濃烈的油漆味,因為空間闊綽,,失重感一步步逼近,。隔窗望去,新鮮的黃土被挖掘機翻出,,曾經(jīng)的孕育以及交付給農(nóng)民手中的籽粒此刻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建筑地基的深坑,,我仿佛看到那些沒有土地的農(nóng)民,端坐在自家門口,,輕輕摩挲著布滿粗厚老繭的雙手,,投向遠(yuǎn)方的目光呆滯,他們看到,,城市的大框架已經(jīng)替代了豐收的溫柔過往,,目之所及,水泥的硬度在太陽光下泛出平整的灰青,,田間破土的幼苗全部被覆蓋,,裸露出一種耀眼的白。
遙望遼闊,,愈發(fā)遼闊,,失重感生疏感讓心臟微微顫抖。桌上放著筆墨紙硯,,我輕輕地將發(fā)黃的毛邊紙拎起來又輕輕放下,,我沒有勇氣面對那些撲面而來滿屏或滿眼的方塊字,曾經(jīng)徘徊于焦灼和傷痛中建立起來的精神家園,,崇高神圣而不可褻瀆,,精神的皈依直擊卑微和恐懼,在萬籟俱寂審視自己靈魂的時刻,,文字創(chuàng)作將幽暗自閉的通經(jīng)打開,,出口變得明亮而豁然開朗,那些荒涼的不可言狀的真相和隱忍在心底層層包裹,呈現(xiàn)出原始的素養(yǎng),,緘口不語,。
找了很多借口,遠(yuǎn)離創(chuàng)作,。比如視力下降,,電腦不適,網(wǎng)絡(luò)中斷等,。我將自己徹底淪陷為一名生活的悲觀主義者,,危機四伏,敏感矯情,。倘若有一天,,真的放逐于遼闊,沒有密度的文字和應(yīng)力的失重會讓人更害怕,,一些滴水不漏的疑慮和幻覺產(chǎn)生,,那個布滿老繭的農(nóng)人,是否與我一樣懷揣著失重的不安,,與一場失重夢靨如期相約,。
正如善良和邪惡有時候都會依靠一種載體來表達(dá)一樣,我們無法分辨突如其來的陰謀和夢想,,純潔與丑陋,。失重的夢境里沒有神秘的玄幻,我寧愿相信這是一場沒有險惡的旅行,,混沌中,,你失去了原有的思維模式,身體就是一個薄薄的脆片,,歡喜的和鄙視的都不存在了,,你在另一個陌生的世界里放空,不知所措,,不能自已,,爾后蜷縮成蛹,等待破繭,。
萬般滋味,,復(fù)雜而又繁密,白晝和黑夜最終不會因為你的逃避而不再輪回,。終究是要回歸生活,,人生需要引力和應(yīng)力,而絕不是懸空和漂浮,。我終于決定下班回家一定要避開來時的路,,讓原本擁有的空寂和狂喜,,因一場失重夢靨而喪失殆盡。
寬闊的河床在下了一道陡坡后平靜展開,,河面安詳,波光粼粼,,夕陽沉在水面上,,像一碗黏稠的糖。30年前的雨季,,將青春迷茫的真實成長定格在洶涌混沌的河水里,,卻不帶絲毫的緊張與驚嚇。
如今的不期而遇多少帶有冥冥的注定,。修葺過的小橋盡頭,,停靠著一只簡陋的漁船,,橋墩拐角處有一個炸焦魚的攤位,,年輕的夫婦穿著光鮮,兩人配合嫻熟,,臨河而居的生活原味被烹飪成一股股焦香,,在河面上游蕩,生活技能低廉卻不失淳樸,。一個賣瓜的小販于斜坡處高聲叫賣,,剛剛采摘的果蔬擺放在路沿石上,新鮮的泥土顆粒散落一地,。一切都在繼續(xù),,失重的黯然悲傷隨著生機勃勃的叫賣聲漸行漸遠(yuǎn),無處可逃的感慨回味,,停留,,糾纏,消散……
雖然世界越來越模糊,,而敬畏感卻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