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我又做了一個(gè)夢,，夢見了我們家的那頭老黃牛,。依舊是一雙溫潤的大眼睛，永遠(yuǎn)沉默的望著我,；依舊是伸出粗礪的長舌頭,，使勁的舔我的掌心。舔呀舔,，掌心里便有了一種癢癢的感覺……

    夢里醒來，我再也沒有了睡意,。我們家的牛,，我們村莊的牛,，所有鄉(xiāng)間的牛，匯成了一支牛的部隊(duì),，一片牛的海洋,，踩著鄉(xiāng)間雜草叢生的小路，從四面八方浩浩蕩蕩的向我涌來……

    老黃牛剛到我們家時(shí),，還是一頭半大的牛犢,。它的胃口極好，吃食從不挑三揀四,，你把鍘碎的麥秸或者谷糠倒進(jìn)食槽里,，澆一盆涮鍋的泔水，再撒一把豌豆料或者麥麩,，攪拌均勻,，它就會大口大口的吞吃起來?？┲┲?，咯吱咯吱，一連咀嚼幾大口,，然后咕嚕一聲,，咽進(jìn)胃里。在我童年或者少年的夜晚,，滿鄉(xiāng)村里整夜響徹的都是這種溫馨悅耳的牛的吞咽聲,；我和我的伙伴們就是伴隨著這種聲音入眠，伴隨著這種聲音走向成人,，走出鄉(xiāng)村,，最后走進(jìn)了城市的角角落落。

    少年時(shí)期的老黃?？偸怯媚请p大眼睛溫柔的望著我,，久久的，如哲人一般,；或者,，用身子輕輕蹭我，伸出舌頭舔我的掌心,。它的脾氣特別好,，就連小孩子也敢于欺負(fù)它，在春天里,，他們跳上它的背,，拿一支短笛在唇邊輕吹，而它卻逆來順受,，毫不反抗,。它干活從不惜力,，只要一套進(jìn)轅，它就會伸長脖頸往前沖,，好象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力氣,；它的身后，是成片被深翻起來的黑色的土壤,，是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莊稼,，是滿眼金黃的秋天的收獲，是一車一車滿載的糧食和父親枯皺的臉上難得的笑紋,。村里人都說,，再也沒有像它這樣溫馴肯干的牛犢了。

    我們村東側(cè)有一片樹林,。夏天天熱,，家家戶戶都要把自家的牛栓進(jìn)樹林里乘涼。牛們一邊用尾巴驅(qū)趕著成群的蚊蠅的侵襲,，一邊悠閑的反芻,，嘴角上吊一絲似墜未墜的白沫。后來,，一頭牛掙脫了韁繩,，驚擾得村里所有的牛們都掙脫了韁繩。一時(shí)間牛聲哞哞,，牛踢踏踏,，樹林里爆發(fā)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牛的戰(zhàn)爭。兩頭牛,，皆牛頭低垂,，牛眼圓睜，牛鼻子里噴出呼呼的粗氣,，牛尾巴翹得老高,，如同插在背后的一面旗幟；只見它們各自后退幾步,，突然便向前沖去,，“嘭”的一聲，牛頭撞在一起,，發(fā)出一聲天崩地裂的震響,。我們家的小牛犢也一改往日溫馴的脾性，把一頭身架比它大得多的老牛